□陈一彬

近日，四川凉山州布拖县召开的深化移风易俗工作第一次视频调度会对外公布阶段性数据：截至6月23日，全县上下已自愿解除“娃娃亲”399对。此前不久，布拖县乐安镇召开深化移风易俗工作暨“娃娃亲”婚姻解除协议签订仪式。26对“娃娃亲”监护人现场签订退婚协议，并统一返还礼金66.6万元，26对“娃娃亲”中年龄最大的16岁，最小的3岁。

今时今日的文明社会中，竟然还有“娃娃亲”这样的陋习，实在让人惊叹。婚姻自由，早就是当代人的一种共识，显然，“娃娃亲”严重束缚了年轻人的婚姻自由，是一种极端封建的爱情观、婚姻观。如此陋习，固当斩除。布拖县下发《布拖县关于治理高价彩礼的意见》，凡已定“娃娃亲”的，从实施意见发布之日起2个月内须解除婚约关系、退还礼金。任何人不得迫使未成年人结婚或为未成年人订立婚约，已订立婚约的未成年人由乡（镇）、村（社区）负责调解解除。

事实上，笔者丝毫不担心这些“娃娃亲”不解除。在如今，“娃娃亲”这样的婚姻包办方式，是能够“如约”实现的吗？一方面，“娃娃亲”的形式是不合法的，从法律上讲，“娃娃亲”不属于婚姻关系，不受保护。另一方面，这批娃娃还要经过十几二十年的漫长时光，才长大成人，但凡接受了现代教育，又或者到了城市打工、生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注定不会被“娃娃亲”所束缚，很少有可能两个“娃”不约而同还去遵守“娃娃亲”的约定。

“娃娃亲”这样有形的婚姻包办形式，既抵挡不了文明的洗礼，也抵挡不了岁月的冲击。传统陋习的形式，并不难以斩除。那是不是说，封建的爱情观、婚姻观，就此销声匿迹了呢？或许，思想上的封建残余，这一条无形的绳索，才是人们最大的束缚。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梦华录》，就因反复营销剧中人物的“未开封”而让人震惊。剧中的主要人物，一位是沦落风尘的女子，一位是刑讯犯人的酷吏。在关汉卿的原作《赵盼儿风月救风尘》中，赞赏的是底层妇女的自强不息，然而到了现代的编剧手中，却反复强调风尘女子未风尘，酷吏男子是纯情，如此精神洁癖程度，古人恐怕都要自叹不如。难怪有网友说，古代女子“裹脚”，而这个现代电视剧，却是“裹脑”。在编剧脑袋中的封建遗毒何其之多，却不自知。

这样的贞节牌坊执念，与现代文明观、现代婚姻观是背道而驰的，至于去强调风尘女子没有任何过往经历，那就更是荒诞离奇了。当然，当代人已经很少这样的贞节牌坊执念，然而却不稀缺人们不自知的“枷锁”。当代人嘲笑古人被姓氏、生肖之类的陈规陋习所累，然而多少当代女子，把“非180㎝不嫁”作为金科玉律，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无厘头的迷信？当代丈母娘们，“车、房、彩礼”新三大件要是没有按要求备齐，婚姻大抵就是免谈的。此种风气，在一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中，在一些经济发达地区中，甚至有不小市场。这何尝不是当代人的陈腐？古代人讲良贱不婚，也即反对与不同阶层的人结婚。这似乎差可比拟现代人对家庭条件“匹配”的精准要求。走在上海、成都一些相亲市场上，不难发现，人们为男男女女相亲者作了严格的“分门别类”，名目之多、条目之细、区别之微，让人喟叹。这些名目，何尝不是一把把“枷锁”？

王阳明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斩除陋习，恐怕也是“斩有形索易，斩无形索难”。